逆境破出的彩蝶

賴又嘉(中)是南投縣第一位新住民之子,以音保生甄選入暨南大學。

撰文/何貞青  攝影/顏新珠

 

   「哇,那個大姊姊的樂器好炫啊!」蝴蝶青年樂團前往校園公益演出時,賴又嘉和她的法國號總是注目的焦點。 

   以音保生甄選入暨南大學東南亞學系、現年大四的賴又嘉,唸暨大附中時就加入蝴蝶青年樂團,整個高中及大學時期正逢樂團、蛹之聲的發展與崛起,處事俐落、條理清晰的她,一直擔任樂團的行政主力,是年輕一輩當中參與最深最久的。

 

誤打誤撞加入樂團

   高䠷英氣的又嘉,本身是埔里人,高中入學前,得知學校會將身高165公分以上的女生挑入儀隊,她事先跑去看儀隊的訓練,發現要整天在大太陽下操練,很怕曬太陽的她,心中叫苦不已。剛好鄰居一位姊姊是附中管樂社幹部,告訴她另一個選擇,就是到管樂社來,她二話不說立刻加入。後來她常笑稱自己是誤打誤撞加入樂團的。

    當時暨大附中管樂社的指導老師是謝東昇老師,因為少一位長號手,她就先吹長號,幾個月後,來了一把新樂器法國號,謝老師叫她改吹法國號,她也無所謂,反正社團只是閒暇的娛樂,吹什麼都可以。

    又嘉後來回想起來,還很不好意思,「高一真的是渾渾噩噩,簡直就是隨便亂吹,連樂譜也看不太懂。」

    轉捩點是在高二。沉穩又具領導能力的又嘉,升任管樂社長,為了給新生做榜樣,她開始認真對待音樂;接著,蛹之聲計畫推動,展開與日本鹿兒島神村學園多次的音樂交流,身為蝴蝶青年樂團這一代的領頭人物、又勤於自修日語的又嘉被賦予重任,帶領蛹之聲的學弟妹前往日本音樂見習,這一去,讓她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。

2016年賴又嘉(中)與6位蛹之聲青年團員參與東京三多利音樂廳為大槌町興建音樂廳義演。
「槌之音」音樂義演結束後,蛹之聲團員與廖嘉展團長(後排右1)、神戶市被災地市民交流協會代表垂水英司(後排左1)與大槌町音樂演出團隊合影。

  堅毅的新台灣之子

   很早看出又嘉潛力、想為樂團留住人才的謝東昇老師,在她高二下學期建議  她去甄選暨大的音保生,但那時她猶豫許久,遲遲無法下決定,主要在於家庭的因素。  

   又嘉是單親及隔代教養的孩子。母親為越南籍外配,父親長期酗酒,父母在她不到一歲時就離婚,是阿嬤一手帶大她的。不健全的家庭加上經濟弱勢,她從小就是社福單位關懷協助的對象,其他親人怕她沒有父母看顧會走偏差,對她的管教反而格外嚴厲。也因自小功課優秀,家族中沒出過會讀書的,大家對她期望很高,時時緊盯成績,稍有滑落就一陣檢討,讓她倍感壓力。

   小時候最苦惱的是要繳學費時,醉醺醺的爸爸什麼都顧不了,最後總是心疼她的阿嬤出聲,叫姑姑去幫她繳;簽家庭聯絡簿時,爸爸喝茫了無法簽,老師一檢查問為什麼是空的?她就說不出話來,「後來我就學會自己簽了。雖然這樣不太好啦,可是那時候我真的沒辦法呀!」樂觀的又嘉,笑嘻嘻地提起過去。
   這樣的成長環境,讓她成熟又懂事,難得的是,她還有種不卑不亢的氣度,以及足夠的自信。因為不想讓家人擔心,長輩的願望她總是盡量達成,包括國中畢業時,成績優異的她原本想報考外地的高中,但家人不放心她出去,她最終順從地留在埔里。

賴又嘉和Butterfly交響樂團青年團員到仁愛鄉親愛國小萬大分校義演,把音樂帶到偏鄉小校。

考音保生,留在樂團

   到了升大學之前,想飛的念頭再次浮現,「我沒有不喜歡家鄉,可是我還是想去外面看一看。」她說。而家人依舊覺得埔里已有很好的暨大,希望她繼續留著。
   此時正逢她積極參與蛹之聲、法國號練得如火如荼之際,家人認為她花太多時間在音樂上了,應回歸學生的本分專心唸書,堅持要她退出社團。

   不想放棄的又嘉,幾經思量後做了決定:遵從家人的期望報考暨大,交換條件是要讓她去考音保生,並讓她繼續參加樂團。
  想法傳統的家人,原本不相信能以音樂的管道甄選入大學,後來是附中的陳宏盛主任親自打電話向她姑姑解釋,家人才終於讓步。
   在考量系所時,她選擇了暨大東南亞學系,一方面對國際的經貿交流有興趣,一方面與母親不無關係。她出生不久母親就離開,所有關於母親的印象,都來自於家人的轉述,包括她跟母親長得很像,包括母親現在在中部一處市場賣菜……即使毫無記憶,她還是想去了解母親的國度。
   後來她順利成為南投第一位以音樂專長甄選進入暨大的新台灣之子。同期還有樂團另一位夥伴張冠評甄選上暨大公行系,三年多來,兩人已成為樂團的行政中堅。

加入樂團這幾年,賴又嘉以她堅毅的性格,接受挑戰,開拓視野。

歷經生命的洗禮

   或許因從小就接受社會各式各樣的幫助,當她跟著樂團到安養院、校園、甚至日本311重建區進行公益演出,深覺自己也有能力以音樂回饋,別有一種成就感。
   印象很深的是2016年跟著樂團去日本參加「槌音Project」VOL5募款音樂會,演出後一位年長的阿嬤,拿著一張卡片送給他們,身患癌症的阿嬤,因為有音樂的陪伴,克服身體的病痛,勇敢面對生活,她特別感謝他們帶來這麼美好的樂曲。
   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音樂的影響這麼大,可以給人生存的力量,覺得自己好像也應該要更努力。」又嘉說。
   加入樂團這幾年,讓她一個偏鄉弱勢家庭出身的孩子,有機會認識更多人,嘗試了更多事,去到了更遠的地方……真真正正歷經一場生命的洗禮,每一步她都珍惜。

   對於未來,又嘉也思考得很清楚,因為起步晚,她不會走向教學或演奏之路,但是幾年的場務歷練,讓她在音樂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定位,「我想我很適合行政工作,不管是活動行政或是音樂行政,現在的我都能勝任了。」又嘉露出自信的笑容。
   從艱困環境破出的彩蝶,養精蓄銳多時,正期待離鄉見識更廣的天空。以她一身的本領,不論到哪裡,都可以綻放彩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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